2010年5月25日 星期二

非關男女


上一篇有點太嚴肅,這次寫點輕鬆的。

時間:某天中飯過後的休息時間
地點:托兒所小班教室
「含含,我可不可以跟你玩?」小元問。
「不行。」含含毫不猶豫的回答。
「為什麼?」小元不死心。
「你剛剛弄到融融,沒有跟他對不起。」
融融是班上年紀最小的孩子,渾然不知自己突然成為事件的中心,話題的焦點。這時的他正拿著一台小汽車,一邊在地上滑著車跑,一邊「咻!咻!」的叫著。
小元聽了,立刻走跑到融融面前,對著融融說了聲:「對不起!」然後馬上回到含含身邊,再問了一次:「我可以和你一起玩了嗎?」
含含沒搭理,小元發揮耐心,一直一直的問,直到含含旁邊的小雲聽不下去,對著含含說:「含含!小元在跟你講話!」
含含頭也不抬,只說:「不行。」
「為什麼?」
「因為融融沒有回答『沒關係』。」老師規定道歉的時候,對方一定要回答「沒關係」來表示接受,否則大多數的孩子會隨便說聲對不起,虛應其事而已。
小元再次對著融融說:「對不起!」,可是融融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,只顧著玩車,小元急了,大聲的對著融融說:「融融,你要說沒關係!」
融融看著大哥哥,全然接受指令的說:「沒關係。」
小元回過頭,對著含含大喊:「含含!融融說沒關係了!我可以跟你玩了嗎?」
「不行。」
「為什麼?他已經說了啊!」
「太小聲,我沒聽到。」
小元這次抓著融融的臉,對著融融說:「融融說沒關係,要大聲點!」
融融非常配合的大聲說了:「沒關係!」然後轉身去追跑了老遠的車子。
小元跑回含含身邊,「可以了嗎?我可以和你玩了嗎?」
終於,含含回答:「可以了!」
在一旁收拾教具的老師,也是我的二姊,從頭到尾一直憋著氣,不敢笑出來。
當二姊轉述這段插曲時,她的第一句話是:以後誰當含含的男朋友,會非常辛苦。

這幾個不滿四歲的孩子的童言童語,當然不含男女情慾,可是依舊可以具體而微的看出男女間的關係互動,一進一退,一強一弱,一攻一守。
有人把男女關係比喻成一場探戈,有人跳的盪氣迴腸,有人技術性強,卻缺乏感情,當然也有人自己樂在其中,可是卻苦了同伴。
有人將男女關係比喻成一場戰爭,不是有句話”All’s fair in love and war”嗎?有人戰略性強,有人後給補充足,有人攻守俱佳,更有人喜歡攻城掠地;另一方面,也不乏有人出師未捷身先死,有人搞不清處狀況,誤中流彈,提早打包回家,當然也有人還沒開戰就先準備白旗,繳械投降。
是選擇跳舞,還是喜愛打仗,就看個人對人生的態度與期許。各位,你是屬於哪一種的?

2010年5月21日 星期五

公園

在我家附近有個三角公園,和其他公園沒什麼兩樣,有幾棵供遮蔭的大樹,一座有點破又有些髒的涼亭,給小孩子玩的溜滑梯、盪鞦韆,一塊用鐵欄杆圍住,充作直排輪的練習場地,另外就是幾座木頭長椅。
天氣好的時候,像今天這樣的太陽天,總會看到幾位老人家坐在長椅上聊天,想是一起緬懷過去的豐功偉業,或是對現狀發表高見,尤其在選舉時期,更是你來我往,一陣唇槍舌戰,夾雜「國民黨應該...」,或是「民進黨那個xxx...」,激動起來,站起身來比手畫腳,全然忘了平時沒手杖可使不上力的。
但是如果你仔細瞧,離長椅稍微遠一點的地方,還有幾位老人家,安靜的坐在輪椅上。
每天早上,差不多的時間到了,外籍幫傭們就會推著輪椅,從不同的方向來到公園,一見到彼此,一邊揮手,一邊大聲的打著招呼,固定好輪椅後,就自顧自的聊了起來。
其中一個留著長髮,不知講了什麼笑話,其他的幾位聽了只不住的笑,還彼此互相推擠。另一個剪著短髮的,則是秀著腳上新買的涼鞋,其他人湊著看,神色中掩不住的羨慕。
那些老人家呢?
幾乎一動也不動的坐著。
一顆球滾到輪椅前,老人家的右腿抽搐了一下,似乎想要將球踢回去,可是那右腿只是一再的抽搐,唯一有動靜的只是腳下的那塊踏板,因為這些許的震動而嘎嘎的響。終於長髮的傭人注意到滾來的球,離開同伴們,輕鬆的將球踢回給玩球的孩子,然後露出大大的笑容,說了聲帶有腔調的「不客氣!」
老人家的腿不再抽搐。
若從遠處看也像聚在一起的老人家們,老實說,瞧不出性別,而年齡多少已沒有太大意義。戴著帽子的是男生,女的則剪著簡單的短髮,穿著都是沒有剪裁可言的襯衫、褲子,反正還蓋著一條小被子,穿什麼也都看不出來。
這些老人家們,從前也許是受人尊敬的老師,也許是外商公司的高階主管,也許是殺進殺出的操盤高手,也許...
所有的也許都是屬於過去。
他們曾經是生活中的主角,但是,說殘忍一點,如今卻是跑龍套的登台獻藝。
他們曾經是生活中的主角,可是,說殘忍一點,「時間」已悄悄的替他們換了戲碼,如今演的是默劇。
從前對老年的描述,是一對老伴們攜手扶持,孫子們在一旁跳躍著,共同走向依舊燦爛的黃昏。
現在呢?推著輪椅的,或許是幾個月前才從仲介資料中挑選出來的瑪麗亞。
未來又會是個什麼畫面呢?

2010年5月18日 星期二

小時候身體不好,三天兩頭看醫生上診所,發燒、流鼻水、扁條腺發炎,凡是小孩子該生的疾病,該有的癥狀,我全得過。前些時候,阿姨還開玩笑的說:「你小時候一天到晚生病,又不肯好好吃藥,你媽恨不得掐死你,丟進河裡餵魚去。」我回頭看看媽,她只是眼睛帶著笑,沒反駁。
既然身體欠佳,當然待在房間裡的時間多,沒事幹,就只能翻翻家裡幾本書,所以在我們家人的印象裡,我是個愛讀書的人,可是從來也沒人問問我到底念進了多少。
不過,我是真愛書,喜歡它的觸感,氣味,那種感官式的特別,讓我在開啟第一頁之前,就已經開心。若你在小時候問我長大想要做什麼,我的回答會是書店店員。想想看,多好啊!不但天天與書為伍,還有看不完的書,只要偶而回答逛書店的人一些問題,收收錢,將書本包起來,然後遞給客人,不就成了?
那個時候年紀小,幼稚,不懂得店員是計時的低薪階級,而且這樣混水摸魚依然是會被炒魷魚的。
我生平拿到的第一件生日禮物也是書。
小時候家裡情況差,兄弟姊妹多,所以從來不時興過生日,可是有一年,一本書就這麼遞到我前面。
當時的情景我已經不太記得,我想應該是小學一年級吧!八月的晚上,外面應該留有一些炎夏的餘溫,可我們住的是老房子,陰陰暗暗的角落裡,早已經透出了清涼。哥哥姊姊們應該還在外邊玩耍,爸媽在聊天,不一會兒,而我就被叫進客廳。
爸爸坐在沙發上,半邊臉掩在黑暗中。他前傾的將桌上的書本拿起,座墊咿咿啊啊的響。
「來,拿去吧!」
我傻了,這是什麼?
在一旁的媽媽接著說:「是給你的,生日禮物。」
我看著書,看著媽媽,彷彿聽不懂似的,然後再望向爸爸。
爸爸臉上只帶著一抹淺淺的笑,似乎比我還清楚我心裡的震盪。「中國偉人傳記」封面上寫著。
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,只能輕輕的說聲:「謝謝!」然後走出客廳,紗門碰的一聲在我後面關上,我坐在院子裡的小臺階,等著哥哥姊姊回來好獻寶。
大家看著我手裡拿的東西,嘴裡沒多說,可是我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什麼。
「哇!是書ㄟ!」
「是爸爸買的。」
「為什麼她可以拿到?為什麼我沒有?」
「給你,你會看嗎?」
「你看,我就說爸爸對她最好!」
是啊!我是很得意,誰叫我愛看書呢?

2010年5月17日 星期一

捷運隨筆



今天上醫院。
因為路途遠,捷運是唯一方便的交通工具,一年坐兩次,其他搭乘的機會不多,也只對一條路線熟。
進了車廂,通常有位子坐的機會極少,喜歡靠著車門對面的地方,看著外面的景色變化,尤其喜歡從車廂出地底的那一剎那,若是有陽光更佳,有一種突圍的錯覺。
每次坐捷運,都會有人喜歡站在車門口,任由人來人往推擠,不為所動。每次坐捷運,都會有小姐不顧全車的眼光,拿起化妝包,自顧自的化妝補口紅,臨了還會對著鏡子來個回眸一笑。看報紙,看書,睡覺,打電話,打電動,在人擠人的車廂裡,各自尋找自己的「自在」
在車上,一個阿公抱著個女娃,女娃個子小站在位子上,阿公一手剛好環抱著,兩人臉頰相貼,一路上低低私語。那也是一種「自在」,只有在面對孩子的時候,才會如此的開放自己,在身體上,在心靈上。年紀愈大,規矩懂得愈多,與其他人之間的距離也就愈大。並不是刻意保持,只是怕拿捏不準。說實在的,書上教的是大規矩,每一個人自己都有喜好憎惡,不知不覺中形成了自己的小規矩,這些大的、小的規矩就形成了無形的界線,怕踏到別人的,惹得一頭罵,也不想別人跨越城池,攪拌自己的春水。於是想說的話,不敢說;該做的事,等遲了,才後悔。
只有在孩子面前,尤其對方是自己孫子、孫女,可以暫時的毫無顧忌,又親又抱,又疼又憐,在他們還沒長大之前。

2010年5月12日 星期三

媽媽的屈臣氏

上面寫著「屈臣氏大藥房」,不是我們隨處可見的屈臣氏,這間已被列為古蹟的建築物位於迪化街。
距離拍這張照片已經有一陣子了,應該是去年年底的事。那天是難得的好天氣,和媽媽約了在捷運站前見面。我比預定時間早了幾分鐘,不久就看到媽媽氣喘吁吁的走來。
「告訴你一件事,我剛剛跟多多說要去屈臣氏,他還以為我是去轉角那家,還叫我帶一條衛生紙回來呢!」
媽媽的臉上帶著笑,還有好久不見的興奮。
不是轉角的屈臣氏,是外公在世時營生的藥局,是媽媽心中父親的象徵,以及所有年輕回憶的總和。
我牽著媽媽的手臂,歲月偷走了她的筋肉,極細的臂骨外是鬆軟的皮膚,握起來清涼,直想讓人能搓揉發熱。低頭看她,心裡忍不住對自己說,「幸好眼睛內的精神仍在。」
到了台北車站,改搭計程車前往。一路上媽媽一邊抓著我的手,一邊看著車窗外頭,對我解說著:
「啊!是走往圓環的方向喔!圓環真的變好多,自從拆了舊的之後,生意再也沒好過。我們小時候晚上都會散步來這兒吃冰。原來還這麼遠啊!以前都不覺得。」
「那裏那裏!往那個方向就是太原路,我們以前在那兒住過,後來搬到赤峰街,最後又搬回來。」
媽媽的手一指,似乎就企望我能夠看到和她一樣的過去。雖然我生在台北,卻對台北的街道毫不熟悉,對台北過往的繁華更是所知無幾,我只能透過媽媽的眼,來試圖窺探在我出生之前的歷練與風采。
我看著媽媽的臉,想起她告訴我的一個故事。
「我小的時候,阿公,就是我爸爸,想替我們在太原路開一家店,好像是賣棒秤的吧?我不太記得,那個時候太小了。樓下是店面,我們就住在樓上,店就交給我的阿公管。沒想到才開張,那邊的大太太知道了,就找人來砸店。我們嚇死了,幾個流氓樣的人一進來就掀桌子,砸東西,劈哩啪啦的破的破,碎的碎,我們家的一個工人抱著我就往樓上跑。」
「後來呢?」
「後來?我們家的工人就想辦法把他們擋在店門口。生意做不成,之後我們就搬家了。」
應該是六十年前的事了,媽媽說起來仍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。
我也一直忘不了媽媽說「嚇死了!」時的語氣。
到了迪化街,媽媽和我就站在店前方的對面街口,差不多就是照片拍攝位置。雖說是列為古蹟,可是不知為何做了整修,整個門面乾乾淨淨,毫無歲月的痕跡。是老舊社區的拉皮工程?最近挺流行的話題。不過,不想語帶詆毀,就像是化了濃妝的女人,企圖遮掩歲月的痕跡,美麗是有的,但是就是多了不真實,沒辦法真心讚美。
媽媽就站在對街口,指指點點,就是不肯接近。
「對對,就是『屈臣氏大藥房』這幾個字。我就記得這幾個字,從以前長得就是這個樣子。那是那個和阿公一起做生意的英國人留下來給他的,因為他做事認真可靠,所以英國人走的時候就把這名字留給他了。」
我忍不住了。
「媽,阿公的大老婆兇不兇啊?」
「兇喔!我們都不敢惹她。」
「可是你們從來都沒碰過她?」
「沒有。」
「她知道阿公在外面有二房,還生了一堆子孩子,可是你們從來沒見過面?」
「沒有。」
選擇性記憶。
媽媽的好朋友李阿姨曾經告訴我一個故事。她說以前有一次阿公忘了給生活費,可是家裡需要用錢,怎麼辦?結果阿媽就派媽媽到大房那裡去找阿公,錢是拿回來了,媽媽卻絕口不提發生了什麼事,只是氣的發抖,掉淚。
選擇性記憶,讓一個孩子,一個女人日子過的平順一點。
那天媽媽要我多拍幾張像,不是照自己,覺得自己老了,不好看,是照那幾個字「屈臣氏大藥房」,嘴裡直說:「和以前一樣的。都沒變。」
我們找回家的公車站,路上,媽媽指著一整排的建築物,告訴我以前這裡都是田地,她和她的三姊會走路去找阿公,陪阿公去圓山做運動。
看見以前念的蓬萊國小,會再說一次當年媽媽考上中山女中,阿公請學校校長、老師吃飯。
我牽著媽媽的手,一起走過記憶。

後來,聽說幾位阿姨們知道我們去了趟迪化街,也照了相,每個人都非常興奮,直要媽媽多洗幾張給他們。
至於我的姊妹們知道了這件事,都會狐疑的看著我,問說:「你為什麼想到要帶媽媽去迪化街?」
我笑笑,不多做解釋。
那是另一個故事了。

2010年5月10日 星期一

今天沒雨,難得。
帶著相機走走,晃到了國父紀念館,仁愛路上車水馬龍,但是在這人行道上卻是清淡許多。
這椅子想是給走累的人休息用的,但是在這熙來攘往的城市裡,或許大家都沒得空閒來這兒坐坐,這會兒,下過雨了,椅子濕的,想必更不討人喜。
這照片沒照好,我承認我不是個攝影家,連個初學都談不上。這椅子在這畫面裡嫌大了點,這顏色也白的有點虛假,像是特意討好人似的,心想,白色多上些顯得乾淨,或許就有人來坐,或許就可以放下腳步,聊聊天什麼的,可是在這城市裡?不容易啊!


平時國父紀念館內做運動的人可多的,各成聚落,服裝道具一應俱全,這邊數著拍子,那裏的音樂不得閒的跑到這角落來,樹蔭下,走廊上,銅像邊,水池旁,這景象像是個迎春賀年圖,飽滿熱鬧的令人目不暇給。今兒個陰天,人似乎少了些,雖然仔細看看,各聚落也全齊了,可能配合這灰濛濛的天,一切都顯得黯淡點。不過轉頭瞧,正門口處卻聚集了不少的旅行團,綠的、白的、藍的,各色小旗幟揮舞,招呼著各自的團體。不管天氣如何,這行程還是得走,排定的沒得改。當然這許多團體更沒時間坐坐這可憐的白色椅子上,不行,得趕著呢!